《那直渊》 第十二章 战争伊始 免费试读
黄杰龙一行四人前往蛮韶后的当天晚上，尽管怀着诸多的不舍和不安，但廖玥梦还是要装作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地料理家事，以及和家中的那些士兵们周旋。自从丈夫告诉她那些事情之后，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和丈夫的感觉是一样的，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已经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别看这几天老天爷像是开了恩似的，放了好些天的晴，殊不知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将注定降临在涓寨，降临在黄家，甚至是廖家、黄家等等所有涓寨人家的身上。
她既害怕，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她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大口号、大主义，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既然丈夫做得是一件对大家都好的事情，那么自己就应该像一直以来那样，无条件地去支持他，她唯一希望的是丈夫能够平安归来。当然事情如果顺顺利利地完成，那就更好了。丈夫的功夫身手了得，加上又有黄登和李家兄弟的保护，问题自然不大，只是现在不比以前，刀棍比不过枪火，肉身哪能抵挡住子弹？她只希望自己前些天总做的那个怪梦不要成真。
除了照常作息外，玥梦开始更加警惕地观察和留心周围人物、事情的变化，她希望从这些人和事中间寻找某种关联，以避免一些意外和不测的发生。她尤其注意家中的国民党士兵们，她甚至暗中窥视、偷听或旁敲侧击地套他们的一些话题，虽然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但从士兵们透露给她的信息中，印证了丈夫此前的话，的确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黄杰龙走后的第三天晚上，廖玥梦刚将两个孩子安顿入睡，家中的几个国民党士兵傍晚的时候早早地就被叫去集中开会了，所以家里只剩下主仆几人。
门外咚咚咚地响起了一阵非常急促的敲门声，玥梦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是丈夫他们回来了？不对，如果是丈夫的话用不着敲门。难道是丈夫出了意外，阿登他们回来报信？还是丈夫替共产党做事的事情彻底败露，周鹄他们派人来抓我了？她的脑海里闪现无数疑问，所有的猜想都是关于丈夫的，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床前，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去开门还是应该不管不顾？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老大祥和阿秀已经起身来到了她的卧室门外，“少奶奶”，老大祥喊了一声。
玥梦说：“祥叔，你和阿秀在这里照看好两个小的，我去开门就行。”
老大祥和阿秀答应了一声，玥梦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顺手拿起丈夫留给自己的那把牛角尖刀，同时把厅堂的煤油灯点燃，慢慢地挪步到大门前，厉声问了句：“谁！”。
门外人停止了敲击，低沉地回答道：“弟妹快开门，我是黄州奇。”
廖玥梦听出了黄州奇的声音，尽管两人已有至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但黄州奇那把雄浑低沉的嗓音，廖玥梦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她早就听镇上的人说黄州奇这次也随着部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也没来家里做做，她和黄州奇情同兄妹，黄州奇的老婆谢悠和她更是情同姐妹，外加自己的丈夫又是黄州奇的过命的族弟，两家人的关系一直非常好。
廖玥梦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门外的既然是奇哥，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唯一的疑惑是为什么黄州奇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找她，而且听声音还显得非常仓促，难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的情况？廖玥梦连忙把门闩拉起，让黄州奇进来。
等到黄州奇进来了之后，她发现他并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袭夜行衣，还专门戴了一顶斗笠，这等装束分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可他黄州奇堂堂的一个国民党军官何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呢？
正当廖玥梦充满疑虑的时候，黄州奇说话了：“弟妹，我来这趟有要紧事情和你商量，家里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我两家都会有极大的危险。”
玥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否则黄州奇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弄出这身打扮过来找她，更不会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便直接进入主题，她示意家中后院可以方便说话，同时她让老大祥把大门先死死地锁住，任何人敲门都当作没听见，先不开，除非他们把房门给拆了、撞了再。同时她把尖刀留给阿秀，交代说万一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阿秀要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门离开，这把刀可以给她防身。诸事都交代妥当之后，两人来到了后院。
黄州奇环顾了四周，确定一切安全之后，仍然用低沉的嗓音说：“弟妹，我今晚来的急，一会儿还得赶回住的地方去，但这件事情我必须提前给你提个醒，这也是阿龙走之前，交代我务必照顾好你们娘仨。”
玥梦没想到丈夫走之前还特地交待了黄州奇这些话，丈夫周到的考虑着实让她感动不已。
黄州奇接着说：“依我看，涓寨这些天保不齐就要打仗了。我们得到情报，共产党的部队已经从蛮韶出发，直奔涓寨过来了。咱们这虽然易守难攻，但一方面共军的部队数量远远超过我们，士气方面更不用说，所以死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攻又攻不过人家，现在我的部队就像倾巢危卵，怕是支撑不住几天了。
今晚所有的士兵都被周鹄召集去开大会，周县长非常生气，说要拼死一搏，而手下的将领们攻守各有主意，拿捏不定，现在还争执不下呢，我是偷了空出来的。
眼下无论是攻是守，我们必然是难逃一败了的。虽然我是国军军官，但我同时更是涓寨黄家人，我不想我的父老乡亲遭此兵刃厄运，然而事态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我只能先顾着阿龙家，也就是先顾着弟妹你，你们的人身安全，是我对阿龙的承诺。”
廖玥梦说：“谢谢你，奇哥，阿龙那边……你听到有什么消息么？”
黄州奇说：“阿龙这小子前些天找我的时候说要去蛮韶，没有说什么原因，只是让我务必照顾好你们。其实我也不傻，这个节骨眼上他去蛮韶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今晚的会上，周县长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他也曾听说过阿龙在族里大会上的那番言论，你以为在你们家的士兵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打打闹闹？他们都是周县长的心腹，特地安排过来监视阿龙的，他在涓寨主要的几个人物的家中都是如此安排，一旦发现有明显的亲共甚至是通共的行为，直接汇报，马上处理。
阿龙外出蛮韶，我不管他是什么原因，但由于我在会上的作保，周县长才没有马上深入地追究下去，但随着如今事情的发展变化，你们一家是肯定会受到牵连的，而且这仗一旦打起来，那是什么场面都不好说，所以，你这两天要偷偷地收拾一下，我会安排人负责保护和接应你离开这里。”
玥梦听完后，脑袋嗡嗡作响，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信息量如此巨大的这段话。丈夫那天晚上也同样跟她人说过让她回娘家躲躲的话，如今黄州奇又让自己离开，然而丈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是死是活也没人传话过来，想到这里她悲痛不已。然而她也知道现下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如果自己都没了主意，没了办法，那两个小孩怎么办呢？如果自己不坚强地走下去，又如何等待丈夫的归来呢？
她强忍着泪水，理了理情绪，说：“奇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阿龙在走之前也有过交待，我听你们的，就算是为了小的，也得走。只是……只是我担心阿龙那边万一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另外，你说到要打仗，那涓寨的大伙是不是得通知，通知他们做好撤离的准备，他们也是我的父老乡亲啊！”
黄州奇叹了口气说：“恐怕要照顾到大部分人，很难。就眼下我和你说话这会儿，周县长已经派人去把俊虎和几位老爷给软禁了起来，现在涓寨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用他的说法就是，誓与涓寨共存亡。”
玥梦心想，亏他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们涓寨给他们吃穿用住，他却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我们，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玥梦愤怒地说：“周鹄也太过分了！还真应了阿龙和思浩他们的话，这回真的是引狼入室了，周鹄就是那匹最大的恶狼！奇哥，那你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呢？”
黄州奇无奈地说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手上的士兵并不多，而且心腹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我也只能最大限度地从中周旋，尽量保证乡亲们的平安，但就像我跟你说的，仗一旦打起来，什么都不好说。”
玥梦理解他的苦衷，她其实也担心黄州奇和谢悠的安危，毕竟与恶狼猛虎为伴的日子，可以说必然是步步惊心的。黄州奇安慰她不必为他们夫妻二人担忧，同时他表示如果三少爷从蛮韶回来，而未来的战争又还没有开始打响，他一定力劝三少爷离开去找她，而不要留下来做什么傻事。
玥梦对此表示了感激，同时表示自己计划将回娘家巷冲的那直屯躲一些日子，等战争平息后，再选择回涓寨还是远走普周，毕竟她听说共产党对待老百姓还是不错的，普周是新近获得“解放”的地方，那里应该相对安全。黄州奇同意了她的看法，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黄州奇表示自己必须返回了，万般嘱咐玥梦要多加小心，凡事要谨慎而行，然后匆匆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玥梦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丈夫的消息，但她留意到无论是家中还是邻居家中的国民党士兵比之以往有了更多的动作。他们不再像往常一样只是待在家中打牌、休息、互相吹牛皮，而是开始频繁地走动，并且互相交流着一些信息。虽然没有办法知晓他们互相说的是什么内容，但想到昨天晚上黄州奇跟自己交待的那些话，必然和即将开始的战争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