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24小时没到，孙国正便在苏皖落网，他显得有些吃惊，却很快平静了下来。

审讯过程出奇的顺利，孙国正对六起杀人案供认不讳，案情交代得极为详细，仿佛每件案子都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孙国正称，六年前，于梅租下了他7楼的房子，价钱给的不错，他很知足。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非常愤慨，继而动了杀人的念头。

于梅因为所从事的行业，经常会带一些男人回来住，有些男人素质很差，不但乱扔东西，还经常借着酒劲和于梅打打闹闹，吵得人不得安生。起初，孙国正去找过于梅几次，劝说她搬走，可是于梅看中了他的房子地处偏僻，价格又不贵的特点，索性赖着不走。

有一次，孙国正实在忍不住了，半夜砸开了于梅的屋门，没想到里面出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揍了一顿，右胳膊都打断了。

他从医院回来之后，越想越气，恨意渐浓。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上楼去找于梅，借着酒劲把于梅打了，后来动了色心，又强行把于梅**，于梅嚷着要报警，他害怕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刀将于梅杀死。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当时吓坏了，想了一天一夜该怎么办，最后选择碎尸，然后冻在冰柜里。他则连夜出逃，跑到了苏皖躲藏。

半年之后，他偷偷的跑回家，打听了一下，什么事儿也没有。从此，胆子便大了起来，专门把一些失足女带回701谋财害命。

案件告破，凌芳菲如释重负，把写好的结案报告递给康正义，略带得意的说道：“这应该是破过的最快的恶性杀人案了吧？”

康正义认真的翻看着审讯笔录，眉头锁成了个疙瘩。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将笔录还给凌芳菲，“我想见见孙国正。”

凌芳菲一愣，“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六年前，马家桥的纵火杀人案破获，你立了几等功？”

“啊？”凌芳菲被问的怔住了，“个人二等功，集体一等功，怎么了？”

“凶手叫什么名字？”

“杨震。”

“你抓捕他的时候，他反抗了没有？”

“师傅......”凌芳菲疑惑的想说“问这些干什么”，但是见康正义盯着自己，只好忍着好奇心，想了想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跑，我追了很远，他见跑不脱，反过来想打倒我，被我制服了。”

“你怎么制服的他？”

“我......”凌芳菲竭尽全力思索着，道：“他手里握着刀，扎向我的胸口，我侧身躲过去，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最后夺下了他的刀......”

“我记得那次行动你受伤了，险些致命。”康正义打断了凌芳菲的话，指了指她的小腹。

凌芳菲脸一红，道：“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我夺刀没夺下来，被他回手给刺伤了......”

“他一刀扎在了你的小腹，本以为可以逃脱呢，没想到你性子硬，肚子上扎着刀又追了半里路，我赶过去的时候，你的血都快流干了......”康正义昂着头，炯炯的目光陷入回忆，继而钦佩的看着凌芳菲，“送到医院的时候，大夫说你很走运，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师傅，”凌芳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怎么说起这事儿了？”

“对每个人来说，记忆最深刻的东西无非是性命攸关的，可是，很明显，你对那一刻的事儿显然没有太深的印象，连夺没夺下刀来都记不清了。”

康正义俊朗而沧桑的脸毫无表情，严肃的一如八年前凌芳菲刚到刑警队报道那天一样，“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儿，记忆也会逐渐老去，如果你能清楚的想起六年前的细节，那才是不正常的，不是吗？”

凌芳菲附和着点点头，随即又猛地瞪大了眼睛，惊道：“你是说孙国正有问题？”

“一共七刀，每一刀的位置都准确无误，而且经过六年时间，还记忆犹新，你觉得呢？”康正义睨了凌芳菲一眼，接着道：“杀人之后，把死者生前的衣物完整的收好，放在自己的家里，你觉得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从尸检报告上看，于梅最致命的一刀在脖颈，凶手是从背后下手的，伤口很深，几乎割断了气管。这种伤，她活不过一分钟。”康正义继续道，“这是于梅身上的第一刀，后面的六刀全在前胸，很密集，几乎是一口气刺出去的，而后六刀刺出的时候，于梅已经死了。”

“仇杀！”凌芳菲惊道，“后面的6刀是在泄恨报复！”

“于梅的死很特别，不符合谋财害命的特征，后面的几个死者倒的确是谋财害命。”康正义顿了片刻，又道：“从09年到13年连杀6人，害命是真，但谋财应该是没谋到多少吧，你说既然没有谋到财，他为什么收手了呢？”

“凶手不是他？”凌芳菲吃惊的问道。

“还不好说，我要见见他，才能有结论。”康正义道。

审讯室里，孙国正显得有些颓废，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头低垂着，凌乱的头发间夹杂着几缕白发。

康正义拉开椅子坐下，并没有急于问话，而是一直盯着孙国正，两个人像是雕塑一般，静静的坐了近十分钟。

审讯室外的监控屏幕前，小田有些不解，嘟囔道：“凌队，康老师这是干什么？”

“老实看着！”凌芳菲没好气的回道，其实她也瞧不懂康正义的意图，只不过凭借着对康正义的了解，她相信师傅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原因的。

孙国正终于忍不住慢慢的抬起了头，目光懒散的扫过康正义的脸，“你是谁？”

“我叫康正义，以前是警察......应该说现在也是......”康正义道，“只不过我想辞职，上面一直没批......”

孙国正漫不经心的听完，冷笑道：“你来找**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康正义端坐在椅子上，腰杆笔直，右手不自然的扣在桌子上，轻声而有节奏的敲打着，“我想你应该知道法院会怎么处理你吧？”

孙国正齐牙一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六年前我就知道，多活了这么多年，我知足了。”

康正义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你把生死看得这么淡，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们都问过了......”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康正义打断了孙国正的话，问道。

孙国正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问题，愣了片刻，身子放松下来，笑道：“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便凝结了，孙国正靠在椅子上，双眼聚集，盯着正前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完全陷入了沉思。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活着是为了享乐，有人是为了儿女，还有人是为了理想和追求.....”孙国正非常认真的答道。

“你属于那种？”

“我......”孙国正呆了半晌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种也不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

小说《救赎》 018为什么活着 试读结束。